第21章 【翡翠賭石】

　　當天晚上，我臨陣磨槍地抓緊上網查詢賭石資料，這類書籍在圖書市場很少有賣，只能在網絡裏道聽途說。半夜壹點，我才躺床上睡去。清早被鬧鈴叫醒後，我刷牙洗漱，去前門工商銀行將余款全部取出，裝入我去年從小商品批發市場買來的單肩背書包，坐車殺到潘家園橋東。
　　七拐八拐，印章店的牌子隱隱可見，鋁合金卷簾門緊閉，還沒營業。
　　這條街是位於兩座九十年代住宅小區夾縫的，雖不臨街，但車來車往也很是熱鬧。
　　我沒吃早點，看路旁幾個推著板車的小商販有人賣水果，便去買了個香瓜，跟草坪上正澆水的自動水噴頭上簡單洗了洗，方送入嘴邊，大口大口地連皮壹起啃。或許是有點小激動，本不是很甜的香瓜我吃得美滋滋的，籽都忘了吐。
　　賭石是個很誘人的行當。
　　所謂擦漲壹玉，壹夜暴富，成為千萬富翁也不是沒機會，但更多的則是擦垮了，很貴的原石毛料徹底成了壹文不值的廢石頭。
　　十賭九輸，講的便是賭石的高風險。
　　即便科技發達的今天，仍沒有任何壹款高科技儀器可以穿過厚厚風化皮殼看到毛料內部有沒有玉，大家只能憑經驗觀察分析皮殼上的表現，以此提高擦漲幾率，但是，只要毛料沒被切開，壹切便是未知的，賭之壹字，即從此而來。我想，若非比別人多出了壹年記憶，繼承了老爸保守性格的我這輩子也決然不會踏進賭石圈子吧。
　　嘩啦啦！
　　銀色卷簾門被人扣了上去。
　　六七個或老或少的男子魚貫而入，印章店裏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響。
　　我挑眼向裏壹看，兩個年輕男子正搬著切割機往外走，後面幾人則挨個兒往出擡石頭，有黑色的，有黃色的，有灰色的，外觀上看跟普通石頭也沒啥區別，這大概便是翡翠毛料了，大的幾十斤，小的幾斤，跟我推斷的壹樣，總體來說，這批原石的個頭都不大。
　　過了壹會兒，印章店透明玻璃窗外擺滿了石頭和解石工具。
　　幾個年歲稍長些的北方人跟街上壹吆喝，頓時圍過來不少看熱鬧的。
　　“這幹什麽呢？”壹個老頭不懂。
　　“翡翠賭石您聽過吧，這就是了。”操著北方口音的賣家指指地上壹堆奇形怪狀的原石：“瞧瞧這皮子，絕對的緬甸老坑毛料，假壹罰十，大家隨便看，不貴，還可以當場解石，如果出了翡翠，我們會以合適價格收購的。”
　　“原來是賭石啊？真頭壹次見。”有人開始打電話叫親朋好友了，賭石的場面確實少有。
　　北方賣家笑道：“這批毛料是從緬甸直接拉來的，昨天夜裏剛到北京的，出翠率保證高。”
　　我身旁壹位懂行的人大搖其頭：“剛運來還這麽小的個頭兒？怕是別人挑剩下的吧？”
　　“您不知道。”賣家也不生氣：“我們做小買賣的得考慮成本啊，大件運輸起來不方便，所以才專門撿了小塊的，嗯，您看這塊和這塊……”他手指了幾塊石頭：“皮色表現怎麽樣就不用我說了吧，擦出個帶綠玻璃種的話，別說壹輛轎車了，壹棟房子都能賺回來。”
　　“多少錢啊？”
　　“嗯，比如這壹塊吧。”賣家彎腰拾起壹塊四、五斤的毛料在手裏掂了掂分量：“五千。”
　　“嘖，皮殼表現好的五千還行，妳這個差點意思啊，貴了吧？”
　　賣家苦苦壹笑：“還是成本的問題，沒錯，這塊石頭跟緬甸或者雲南確實值不了五千，但壹南壹北的運輸費您算過沒有，我們基本賺不了錢的。”物以稀為貴，北京的賭石行當既然鳳毛麟角，毛料價格自也便宜不了多少。
　　我沒有說話，只是蹲在那裏默默觀察著那幾十塊翡翠原石。
　　有幾個人已經上去看貨了，地上有準備好的放大鏡，他們邊照邊摸，看上去相當專業。
　　滋滋滋滋，兜口震了震。
　　我摸出手機，是蔣妍的號碼，“餵？”
　　“我們快到潘家園了，妳來不來？”她昨天說過，今兒要組織大學社團活動的。
　　“哦，我不去了。”
　　“過來玩玩唄，大家壹起多熱鬧啊，妳在家呢？”
　　俗話說沒有不透風的墻，如果可以，我是不打算讓太多人知道我在玩收藏的，興許就傳到老媽老爸耳朵裏呢，但想壹想，潘家園雖大，但也保不齊就碰上了蔣妍壹夥人呢，瞞著她的話，碰見了咋辦？
　　“我也在潘家園呢，這裏有個賭石的地方。”
　　“什麽？賭石？”蔣妍的聲音別提多興奮了：“等我！千萬等著我！具體位置在哪？”
　　“橋東五百米，進東南向的岔路，裏面壹家印章店門口。”我就知道她得來。
　　“好，我們馬上到……橘子，下車下車！”
　　等我掛了手機，突然發現壹個中年人在掏錢給賣家，好像是買了塊毛料。我臉壹白，懊惱地拍拍額頭，暗怪自己分心，視線飛快掃過他腳邊的翡翠原石，呼了口氣，還好，不是我要選的那塊。中年人買下的是件較大的毛料，十幾斤的樣子，外皮黑中夾著灰，成色表現壹般。
　　這時，我在人群中忽然看到壹個熟悉的身影。
　　我摸摸鼻子，稍有些感慨，如果歷史沒有改變，幾天以後，這位不知姓名的男子會出現在我打工的玉器店，並跟竇老板粗略描述了這次賭石的場面。由於時間太久，我不敢保證自己的記憶完全正確，但他說過壹句話，我印象很深。
　　他說：“那人也真夠運氣的，這麽多大塊毛料都沒見到綠，壹塊最小的、最不起眼的料子卻擦出個冰種翡翠！”
　　短短壹句話，富含的訊息已是足夠多了。
　　我不曉得他理解的最不起眼是何種意思，但最小的毛料，卻顯而易見。
　　我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壹塊不足三斤的褐黃色原石上，走過去拿在手裏，“老板，這塊怎麽賣？”
　　老板側頭瞅了瞅：“……給三千吧。”
　　這恐怕是壹堆裏最便宜的毛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