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老馬識途

　　“什麽，赤兔丟了？妳們怎麽把它弄丟的？”當劉軍浩聽到影樓的人打電話過來說赤兔找不到的時候，他再也坐不住了。
　　“我們也不知道，下午到三棵樹村選景，我們拍完婚紗照往回走，結果被村裏的壹群狗給攔住……”電話那端傳來胡小軍的低聲訴說。
　　三棵樹村，單聽名字就知道肯定和樹有關系。這村子有大樹有三棵，清壹色的皂角樹。每棵都有上百年的樹齡。大青山有句俗話叫“人活百年成妖，樹長百年成神”。也因此這三棵樹在不少人眼中充滿了神秘的色彩，年年過年的時候都有人到樹下上香磕頭。
　　張倩剛來劉家溝的時候也聽說這事兒，還特意拉劉軍浩看過壹次。要說這三棵樹也奇怪，恰好在村頭呈品字形，樹高有近二十米。青褐色比油桶還粗的樹根好像纏繞的虬龍壹樣，將周圍的地面盤結成壹道堅不可摧的長城。樹幹肩並著肩，手拉著手，將方圓五百多個平方的地方遮擋的嚴嚴實實。三棵樹上百戶人家的房子就是沿著這皂角樹建造，在參天大樹的遮蔽下，顯得極為渺小。
　　樹下住著人家，樹上住著貓頭鷹。
　　那貓頭鷹還不止壹只，恐怕有壹二十只，分別在這三棵大樹上壘窩。也因此，三棵樹村又被人叫做夜貓窩。
　　應該說，胡小軍選擇在三棵樹拍攝外景還算比較有眼光的，不過讓人納悶的是他們怎麽會把赤兔給弄丟了。要知道在劉家大院所有的動物裏邊，除了小皮，就屬赤兔讓人放心，這家夥幹起活來從未偷奸耍滑過。
　　聽他在電話那端講完，劉軍浩才明白了幾分。原來他們拍完婚紗照就準備回來，結果走到村口的時候不知道怎麽惹到了幾條土狗。人們常說“土狗多賴皮”是有原因的，妳只要惹上這狗，那就很難擺脫掉，它會壹直跟在後邊汪汪直叫，等妳轉身追打，這些家夥又夾著尾巴逃走。不理會它離開更不行，說不定這家夥偷偷溜到身後給妳來壹口。
　　他們壹時被纏在那裏，恰好此處離村子較遠，也沒有人發現，因此幾個人是束手無策，只能不時投擲些土塊想嚇退它們。這些土狗漸漸看出幾個人沒有威脅，都大叫著圍了上來。
　　哪知道危難之時赤兔顯現出英雄本色，這家夥被激怒了，立馬掙開束縛，邁開蹄子朝那群土狗沖過去。
　　在壹群人目瞪口呆中，赤兔壹路將那些土狗趕得不見了蹤跡。
　　土狗趕走，等他們回過神才發現赤兔也找不到了。胡小軍趕忙發動影樓的工作人員四下尋找，可是找了將近二十分鐘都沒有見到蹤跡。他這才著急起來，趕忙把電話打回來。
　　赤兔竟然敢和土狗幹仗，這的確令劉軍浩感到意外，不過眼下不是刨根問底看稀奇的時候，最重要的是趕緊把它找回來。三棵樹和劉家溝壹樣，村後是大山，如果過去的太晚，萬壹赤兔鉆進大山就難找了。
　　“小皮，過來”
　　隨著主人壹聲大喝，黃斑皮立刻躍出狗舍。只是它並沒有表現得機會，劉軍浩已經清晰的聽到門外傳來赤兔的嘶叫聲。
　　轉眼之間，那家夥鉆進院中。
　　老馬識途？他腦海中立即冒出這麽壹個詞語。
　　看赤兔無事，劉軍浩又把電話回撥過去，告訴胡小軍自家的馬已經回來了。掛斷電話，他才將目光重新投向鉆進馬棚中歇息的棗紅馬。
　　敢追著土狗攆，這家夥還真出人意料，不知道遇到小皮會不會也如此勇猛。上下打量了壹番，沒看出有什麽反常的，劉軍浩最後只能用兔子急了也咬人這話來說服自己。
　　看它伸著嘴巴來回在馬槽裏邊摸索，明顯壹副沒吃飽的樣子。現在下午四點多，太陽不是那麽毒辣，正好可以牽上赤兔到河邊放半天，順便自己再洗個澡。
　　剛出門，“咕咕”的聲音從蘆葦叢中傳出。劉軍浩扭頭壹看，原來是壹個禿尾巴野雞正領著幾只小雞崽刨食兒呢。這野雞是前些日子在樹林中孵蛋那只？那麽快可出殼了，他趕忙湊到跟前查看。可是剛走近，那野雞就炸著翅膀，伸著腦袋沖他大叫，瞧那架勢，隨時準備啄上壹嘴。
　　劉軍浩悻悻的停下腳步，他還真怕這野雞不要命的沖上來啄自己。野雞嘴比家雞嘴還要尖壹些，啄在人手上絕對不好受。
　　讓妳再猖狂幾天，等野雞出窩非抓兩只燉了吃。那啥回想起小野雞燉蘑菇的味道，劉軍浩忍不住口中有些發饞。
　　“小浩，妳這是打算去哪裏呀？”這時壹個正在趙教授院中下棋的老頭沖他打招呼。
　　“姜老爺子，妳怎麽又回來了？”劉軍浩壹看到老人，頓時壹楞。貌似這老爺子是上星期日剛回家的吧，臨走的時候還特意來告別的，順便將劉軍浩家的黃鱔西瓜帶了不少。說是這壹回去估計要住在家住壹個多月，到時候再想吃他院裏的東西就不太方便，因此要多買些。
　　今天星期五，這還沒壹個星期呢，這老爺子怎麽又回來了？
　　“怎麽，我回來妳小子不歡迎呀？”姜老頭捋了捋他那把引人註目的大胡子，故作不滿的叫道。他和王老爺子壹樣，也是第壹批進住劉家溝賓館的，因此和劉軍浩相當熟悉。
　　“歡迎，當然歡迎，可是妳老這回來的也太快了點。到底是咋回事兒？”
　　“還能是怎麽回事，覺得這個地方住著舒服就有回來了唄。”他略帶感慨的回答道。
　　姜老爺子兩兒壹女，外加孫子孫女壹大堆。別看這麽多人，可是兒子女兒工作比較忙，小壹輩的人又不愛聽自己嘮叨，他老伴下世的較早，自己不想麻煩家人，因此壹直壹個人獨居。不過他屬於那種老有所樂類型的，平時閑暇下來和幾個老夥計壹起在公園下下棋、打打拳，交流交流養生經驗倒也自在。
　　春上那次王老爺子回城，他們幾個人看過之後大為驚訝。平時這些老夥計都是知根知底的，誰不了解誰的狀況，這老王的身體算是他們中間墊底的那個，現在倒好，竟然在眾人面前得瑟起來了。滿面紅光，精神頭非常好，猛然壹看好像年輕了十來歲。
　　等人家說過原因後，他們都動了過來查看的心思。住壹段時間後，姜老爺子也喜歡這個世外桃源般的小山村。他和王老爺子壹樣，越住越覺得滋潤，壹連幾個月，壹次都沒離開過。
　　先前他說要出門旅遊的時候，兒女們倒是都贊同。畢竟他們平時工作太忙，根本沒時間陪老人，現在有了伴兒，壹群老人到處轉悠轉悠散散心也好的。可是這老爺子散心的時間太長了點，竟然連家都不要。這下幾個兒女在城裏呆不住了，打算趁著星期天領著孫子外孫女壹大群浩浩蕩蕩趕赴劉家溝，力主勸老爺子回去住幾個月。
　　老爺子怕他們來回折騰麻煩，就壹個人坐車回市裏邊。反正現在劉家溝通了客車，來回都方便。
　　幾個兒女剛看到自己父親的時候都有些驚訝，連說他的氣色比以前好很多，臉上的老年斑也沒那麽嚴重了。
　　回家第壹天，壹家人全部聚在壹起吃團圓飯，氣氛很熱鬧，老爺子也沒有什麽想法。可是等第二天兒女們都散開，老爺子又開始不習慣了，他總想著自己在劉家溝那些老夥計們。還有自己租的那塊菜地，這天氣太陽毒辣，估計那菜地幾天不澆水菜該幹死了。還有絲瓜不吃要變老，前幾天下棋的時候老趙那個臭棋簍子竟然連贏自己兩盤，這場子沒找回來呢……
　　等等，總之讓他壹個人呆在家裏覺得渾身不舒坦，心中也好像少了點什麽壹樣。
　　於是乎，他給幾個兒女打電話，說自己還打算回劉家溝住。
　　他電話壹打不要緊，孩子們又著急忙慌的趕回來，連問父親到底有什麽想法，是不是誰惹他生氣了。
　　得知老爺子單純的是想到劉家溝繼續住後，幾個兒女都有些不解，劉家溝難不成有那麽大的魔力。最後他們又力勸父親打消這心思，說他壹個人在外家人實在不放心，萬壹真有了什麽病怎麽辦。
　　無奈，姜老爺子只得又硬著頭皮在家呆了兩天，可是每天晚上都被汽車聲折騰的睡不著覺，實在有些懷念堰塘邊上的蛙鳴……
　　害怕提出要走兒女們還會阻攔，這老爺子幹脆來了個先斬後奏，趁著家人上班，他把東西壹收拾，直接坐客車趕回劉家溝。
　　回到村裏第壹件事就是去看自己的幾分菜地，別說，給絲瓜秧澆壹遍水，豆角根邊的青草拔光，這壹通農活忙下來。他呼吸也舒暢了，心情完全平和下來。
　　這不，地裏的活剛忙完，姜老爺子就閑不住的找趙教授報輸棋之仇來了。
　　“小浩，趕緊過來給我看看，這老家夥幾天不見，棋力倒是見長，連殺我三盤。”趙老爺子壹見劉軍浩，立刻像看到大救星壹樣。
　　“老趙妳怎麽是這樣壹個人，哪有下棋還帶幫忙的，當初我輸棋的時候可沒找過人。”那邊姜老爺子不幹了，他以前和劉軍浩下過，雖然三局壹勝，但是知道那是人家讓他呢。畢竟這麽大壹個人，被小輩連贏三棋傳出去不好看。他的水平比趙教授略高壹些，現在虐的正爽，哪會讓高手過來攪局。
　　“呵呵，我這要去放馬呢，妳們繼續下。”劉軍浩才不會摻和他們的事情呢。趙教授的棋品還好點，輸了就認。姜老爺子不行，輸了壹定要找回場子，直到自己下贏才罷手。關鍵是他的水平比較菜，能下贏的次數不多，因此幾個老人都有些害怕和他下棋。
　　人家都說老小孩老小孩，這老爺子就是那樣，越老越較真。如果現在幫趙教授下贏壹盤棋，那今天下午準浪費在棋盤上。
　　到了河灘上，劉軍浩直接將赤兔壹撒，接著領著小皮爺倆轉悠起來。
　　七月河灘上的蘆葦正旺，微風吹來，青紗帳連連起伏，仿佛裏邊藏有千萬伏兵壹樣。被風壹吹，劉軍浩心情舒暢起來，哼起跑調萬裏的《沙家浜》。
　　“汪汪”沒走兩步，小皮突然大叫著竄到前面，緊跟著那只剛滿月不久的小狗狗也狂叫著沖上去。
　　又發現什麽好東西了？劉軍浩抱著猴子急走兩步。
　　“嘶”原來是壹個手脖子粗的菜花蛇，此刻曲卷成壹盤，高揚起腦袋吞吐著芯子發出絲絲的聲響。這家夥應該是剛才躺在沙灘上曬暖的，不過它點子太背，遇到小皮絕對沒跑的。
　　出乎劉軍浩意料，小皮並沒有發動攻擊，而是扭頭沖著小狗狗叫了幾聲。
　　“汪汪”那家夥被狗爸壹激勵，立刻像打了雞血壹樣，飛竄著沖到大蛇跟前。
　　原來小皮打算培養下壹代呀，不過這小狗狗明顯沒有它父親當年那麽機靈，完全是個二楞子，連迂回都沒有就直沖沖的張嘴去咬蛇頭。幸虧菜花蛇無毒，如果碰到土布袋，這家夥現在早被咬翻在地上。
　　那蛇也不是吃素的，身子壹遊，接著腦袋翻滾，已經曲卷上狗狗的身子。
　　小家夥經驗不足，在大蛇的纏繞下身子立馬不穩，壹個跟頭跌倒在地上。壹狗壹蛇就這麽來回的翻滾著，將周圍的狗尾草壓倒壹大片。
　　“吱吱……”猴子壹看這情景，立刻大叫著從主人身上跳下來，接著它抓起壹塊大石頭要朝上沖。
　　總算看到悟空有點長處，至少比較講義氣。
　　“汪汪”還沒等它上前，小皮突然狂叫壹聲，身子攔住了悟空。
　　猴子傻楞，不知道小皮到底想幹啥，竟然放任自己的孩子被蛇纏住。
　　“悟空，回來”劉軍浩完全看明白，知道小皮要讓小狗狗自己擺脫困境。也許過了這壹關，那家夥就成壹只真正的黃斑皮。
　　猴子搞不明白是怎麽事兒，不過它也看出來，人家不想讓它上前幫忙。它連叫幾聲，最後很不甘心的跳到主人的肩膀上。
　　那大蛇的身體越纏越緊，小狗狗連翻動了幾次，都沒有將身體上的家夥甩掉。
　　最後它急了起來，張著嘴巴“嗚嗚”求救。可是小皮仍然沒有上前幫忙，只是回應了幾聲。
　　見父親沒有幫忙的意思，那家夥只能有胡亂踢騰開，趁著有空隙突然低頭張嘴咬在蛇軀上。
　　“嘶。”大蛇吃痛之下，身子壹抖，松開了小狗狗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