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二章 風雲

　　林間古道，馬車停駐。
　　呂不韋自馬車中走了出來，仆人在樹林間擺好了桌案、酒水，悄然退往了壹邊。
　　周圍清凈，司空馬手持快劍，自林中出，身上卻是沾染著血跡。
　　呂不韋手持酒爵，飲了壹口酒，卻沒有問原因。司空馬也沒有說什麽，便站在了壹旁。
　　久之，呂不韋開口。
　　“司空馬，妳走吧！”
　　入蜀之道，艱難而又漫長。司空馬見此，卻是問了壹聲。
　　“侯爺這是在等誰？”
　　“老夫只是覺得這裏格外有野趣。”
　　司空馬心中嘆了壹口氣，拱手而道。
　　“自此壹別，此生怕是不會再相見，侯爺保重。”
　　說完，司空馬持劍離開了這裏。
　　呂不韋揮了揮手，對著身邊僅有的仆人，從袖子裏拿出壹袋錢，拋給了他。
　　“拿著這些，安身立命去吧！”
　　“侯爺，您這是？”
　　仆人捧著那袋錢，有些不解。
　　呂不韋只是揮了揮手。
　　“去吧，從此之後，妳我不再是主仆。妳自個換個活法吧！”
　　那仆人雖不解，可也沒有辦法，站起來打算離開，呂不韋在後叮囑著。
　　“妳把馬車也帶走吧！”
　　“我把馬車帶走了，侯爺您怎麽辦？”
　　“我用不著了。”
　　呂不韋再度揮了揮袖子，舒了壹口氣，此時顯得格外輕松。
　　馬蹄聲聲，仆人駕著馬車遠去。這臨終只剩下了壹人壹案，以及幾壇好酒。
　　酒未罷，雲已舒，天色大明，林中澄凈，可卻因殺意攪擾，鳥獸驚散。
　　羅網的刺客持劍，向著林中包圍，漸漸逼近。
　　呂不韋卻恍若未見，依舊只在飲酒。羅網的刺客接到了命令，不能讓呂不韋進入蜀中。先前派來的壹波刺客被司空馬解決了，而很快，卻又來了第二波。
　　只是，他們還未接近，異變卻突生。
　　冰矛自天際落下，壹塊快寒冰凸起，阻擋了羅網刺客前行的道路。寒氣侵蝕，劍光閃爍，呂不韋卻不見壹絲血色。
　　等到四域壹靜，衛莊持劍走進了冰域之中，身後還跟著兩個體型高大的白甲軍士兵。
　　“對付壹個要死的人，卻用這麽大的陣勢。”
　　衛莊揮了揮手，那兩個士兵退了出去，而他獨自上前。
　　“想不到妳會來？”
　　“相邦既要走了，我自然要來。”
　　“相邦麽？已經有許久沒有聽人這麽說了。”
　　呂不韋似在緬懷過去的日子，只不過現在，卻沒有了意義。
　　“以相邦之明，為何不走生路？”
　　聽了衛莊的話，呂不韋苦笑壹聲。
　　“六國諸侯是怎麽樣的，我很清楚。再說，老夫已經老了，沒有心思與力氣再攪弄風雲了。”
　　衛莊沈默不語，此時的文信侯的確比昔年的大秦相邦要蒼老了許多，看起來慈眉善目的。
　　“只不過，妳既然來了，我也不好讓妳空手而歸。”
　　呂不韋從袖子裏掏出了壹個精致的小金盒子，拋給了衛莊。
　　“這是什麽？”
　　“這是老夫多年積蓄，如今還聽著我話的壹些手下，以及壹些小秘密，都給妳了。”
　　衛莊打開了盒子，從裏面掏出了壹張薄薄的不知道什麽材質制作的條子，看了壹眼上面密密麻麻的字。
　　“鐵血盟？”衛莊看著呂不韋，嘴角勾起了弧度，“相邦可不像是嘴上說的那樣，沒有心力了？”
　　衛莊心中忖度，呂不韋只是光給了自己這麽壹個盒子麽？
　　“只是，為什麽要給我？”
　　“以後或許會有用。”
　　呂不韋喝了壹口酒，緩緩說著。
　　“那相邦可知道，給了我也就等於給了趙爽。”
　　衛莊壹直認為，呂不韋被逐，心中壹定會有怨恨。只是，這怨恨對誰多壹些，未必說得清楚。可無論如何，衛莊都不會認為，呂不韋與趙爽之間多麽友善。
　　“妳在韓國的所在所為，老夫看在眼裏。其中心思，也猜出些。只是老夫要告訴妳，趙爽與妳不是壹路人，他未必會如妳所想。”
　　“是麽？”
　　衛莊輕輕壹笑，似乎並不在意。這壹刻，衛莊很有自信。
　　呂不韋看在眼裏，卻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接著飲酒。
　　“老夫年輕的時候，也很有信心，要從壹介商賈，成為權傾天下之人。老夫做到了，可這風雲亂世，有太多的事情身不由己。”
　　衛莊看著此時的呂不韋，也不知道該說什麽，終究只是拱手行了壹禮。
　　呂不韋想要做什麽，衛莊猜不出來。可終究，他還是承了壹份情。
　　“相邦保重！”
　　寒冰消融，呂不韋身旁酒壇也空了。他拿出了最後壹壺酒，倒進了杯子裏。
　　酒泛著光澤，呂不韋很是慎重，有些留戀地看著周圍的山川之景，最後壹口飲盡。
　　“想不到這裏卻是我呂不韋身死之地。”
　　……
　　秦王宮。
　　天色未明，烏雲攏卷，積蓄著雨勢。
　　秦王沒有如往常壹般在此時處理政務，而是走出了宮殿。
　　趙高小步從宮殿前的階梯走了上來，見到秦王，有些驚訝，行至近前，低下了頭。
　　“王上，文信侯呂不韋遷蜀，行之半途，飲鴆酒而亡。據報，在呂不韋死前……”
　　秦王揮了揮手，趙高適時閉上了嘴巴，重新低下了頭，神色恭敬，退往了壹旁。
　　秦王站在殿宇前，久久未曾壹語。
　　隔著老遠，趙高壹直在註視著秦王的動靜。只是，這位秦國的至尊臉上，卻沒有趙高所料的喜色。
　　天色漸暗，秦王的面容越發看不清楚。
　　久之，趙高張著耳朵，只聽到了宮殿前傳來了壹聲。
　　“今夜的雨怕是會很大。”
　　趙高並不明白，這話是什麽意思。只是，瓢潑的大雨很快落下，淹沒了壹切。
　　雨水打在屋檐上，沿著瓦落下。
　　趙高站在外面，沒有屋檐遮擋，任由雨水打濕了身體，卻是壹動也不敢動，等待著。
　　“趙高！”
　　“奴婢在！”
　　趙高小跑著走了過來，盡管渾身淋濕了，卻依舊舔著笑臉，諂媚至極。
　　“中車府缺個管事的，妳去那裏做些事情吧！”
　　“奴婢謝王上隆恩！”
　　趙高跪在地上，以首叩地，壹臉大喜。
　　等到他擡起頭來，秦王已經走進了宮殿，回到了王座上，繼續處理起政務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