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壹章 神女王女

　　新鄭。
　　墨家會館前的街道上，人流往來，喧鬧異常。
　　東郡的風波已經徹底平息，秦國與魏國的戰爭，終究迎來了壹個尾巴。
　　兩國議和，戰事終結。
　　這壹年，神州板蕩，列國不寧，然而外界的風波，終究無法影響到這宏偉的新鄭城中。
　　起碼，表面上看來是這樣。
　　繁華依舊是那麽繁華，沒有壹絲受到影響。
　　“這就是墨家會館麽，果然不錯。”
　　壹個年輕人拿著酒壺，看著外面的攤販各自做著生意。幾名墨俠從外歸來，這些攤販見此，也沒有避讓驚恐的模樣。
　　與壹般的幫派照庇的街道，渾然不同。
　　看著這副景象，年輕人二話不說，便走進了這墨家會館中。
　　眼見著壹個陌生人來此，墨家會館中壹眾墨家弟子壹楞，見其衣著不凡，有人便上前招呼。
　　“不知先生來此，有何見教？”
　　“欲見墨家大統領！”
　　來者的笑容很是溫和，雖然壹身酒氣，不過精神熠熠，絲毫沒有醉態。
　　果然麽？
　　墨家最近聲勢見漲，便在韓國朝堂之上，影響力也越來越大。不少諸子百家的遊士，還有江湖俠客，都想要通過拜見墨家大統領，進而有所作為。
　　或是進入朝堂為官，或是加入墨家，成為墨俠。
　　不過眼前之人，似乎不像是有武功在身的樣子。
　　見得多了，自然也就不怪了，墨家的弟子早已經有了應對的流程。
　　“這位先生，大統領……”
　　眼看墨家弟子就要說出壹套客套話的時候，男子躬身壹拜。
　　“在下韓非，還請稟告壹聲大統領。我想，他會見我的。”
　　墨家弟子有些奇怪，還從來沒有人有著如此自信，或者說不要臉。
　　“那先生等壹下。”
　　墨家弟子頓了頓，終究還是前去稟告。
　　壹池碧水之前，波光盈盈，屋中佳人坐臥，臉上帶著微笑。
　　“這麽快這裏就建好了麽？”
　　這裏曾經是焱妃與月神聯手暗襲趙爽的地方。故地重遊，焱妃的心中卻是有著別樣的感觸，還帶著幾分得意。
　　“妳陰陽家這麽多的事情，妳怎麽還不回去？”
　　趙爽坐在桌案之前，處理著壹應的事務。回頭看了壹眼拿著個果子正躺在他榻上的焱妃，壹臉大爺樣，不禁問著。
　　“妳這是什麽態度，我可是剛剛幫了妳這麽大壹個忙。”
　　焱妃嘴上不滿，可是啃著果子，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
　　“妳註意壹點，我墨家和妳陰陽家好歹是仇人，妳要是被別人發現了，怎麽向別人解釋？”
　　“原來妳也是要臉的。”
　　焱妃壹笑，似乎抓住了趙爽的把柄壹般，緩緩坐了起來。
　　裙擺輕曳，眉目生姿，焱妃緩緩走向趙爽，趴在了地上，看著他的臉龐，臉上露出了笑意。
　　“沒有想到，這才幾年，妳的變化這麽大。”
　　先前的那個小胖子的形象還在心中久久不去，眼前這個男子的模樣依舊陌生，不過，焱妃卻並在意，甚至還有些意外之喜。
　　“大統領，外面有壹個叫韓非的，想要拜見。”
　　“韓非？”
　　墨家弟子的聲音讓焱妃制止了接下來的舉動，趙爽輕輕呢喃。
　　“讓他進來吧！”
　　便在墨家弟子離開的時候，趙爽回頭看了壹眼焱妃。對方臉上很是不滿意，似乎有些掃興，揮了揮衣袖，壹身火焰燃起，身影消失在了這屋中。
　　韓非的到來讓趙爽有些意外，當他出現的那壹刻，趙爽站了起來，兩者見禮。
　　“九公子遊學方歸，不知為何不去拜見韓王，卻來我墨家會館？”
　　“我遊學方歸，除了舍妹紅蓮，無人知曉。想不到大統領對我的行蹤如此清楚。”
　　韓非壹笑，看了看這屋中陳設，隔著壹層鏤空的墻面，可見外面平靜的湖澤。
　　眼前的男子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然而心思之巧妙，絕對不是凡人可比。
　　趙爽壹笑，重新坐了回去，給自己也給韓非倒了壹杯酒。
　　“九公子的著述在下曾讀過，多有裨益，自然心中有所向往。”
　　見著趙爽的招呼，韓非坐在了他的對面，將酒樽之中的酒水壹飲而盡，不禁贊道。
　　“好酒！”
　　韓非飲罷，大笑了壹聲。
　　“泠泉山莊的伊人醉，可是難得的好酒。想不到能夠在大統領這裏喝上壹口，不枉此行啊！”
　　便如每壹個酒鬼，遇上了美酒仿佛忘記了壹切。只不過，韓非雖然如此，可終究還是與壹般的酒鬼不同。
　　這份不同，來源於心誌。
　　“大統領數載布局，如今妳麾下的墨家勢力已經在韓國穩穩紮下了腳跟。只是為何，還要向我父王進上壹名神女？”
　　“九公子所言，可是那位近來在韓國朝堂之上大出風頭的神女檀音？”
　　趙爽壹笑，仿佛這壹切都和他沒有關系壹樣。事實上，也沒有人知道。
　　“大統領如此，可真是讓我有些失望了。”
　　韓非見趙爽不說實話，微微搖了搖頭。
　　“我離開小聖賢莊之後，遊歷諸國，回到韓國時，見大統領麾下墨家弟子撫養百姓，興修水利，本是善舉。大統領卻為何用巫蠱神道之術，迷惑王上？”
　　“公子何以知曉？”
　　“這神女所言，看似雲遮霧掩，可若細細探究，卻終究與墨家難以分清關系。若說如今這韓國，除了夜幕之外，誰還有這份本事，也就只有大統領了。”
　　“想不到公子雖未至新鄭，卻已然洞察局勢，在下佩服。”
　　趙爽微微拱手，語中帶著幾分贊嘆之意。
　　“當年西門豹至鄴，殺巫女，絕淫祀，而鄴地大治。神道之術，終究弊大於利，且貽害無窮。大統領又為何如此？”
　　只不過，韓非終究沒有受這份應承，而是直接問了出來。他們雖然初次見面，然而韓非卻並不見外。
　　“仁道教化，百載方見其效；法術刑威，十載方得其功；神鬼巫術，數月便可得利。如今韓國之內，夜幕做大，要與之抗衡，終究需要奇兵突出。公子以為如何？”
　　“這種話，可不像是剛剛在大澤山大出風頭的大統領所應該說的。”
　　很顯然，趙爽的話並沒有讓韓非滿意。
　　韓非的眼眸之中，鋒銳如劍，看著眼前之人。
　　墨家的大統領雖然戴著壹副面具，可是韓非的目光仿佛能夠穿透這層妨礙，看到他的內心壹般。
　　“如果別人說這話，我自然相信。可若是大統領說這話，我便不相信。”
　　陽光明媚，波光粼粼。日未至午，熱氣並未籠罩大地，屋中還有些許陰涼。韓非壹語，引得趙爽壹笑。
　　“公子這是何意？”
　　“區區夜幕，大統領真的在意麽？”
　　“短短壹年，夜幕的觸角便已經伸入韓國上下各個層面。九公子不清楚，夜幕是怎麽樣的巨無霸麽？”
　　“我當然清楚，於韓國而言，夜幕固然根深蒂固。可於天下而言，夜幕又算什麽？”
　　韓非也不客氣，給自己倒了壹杯酒。
　　“天下如局，如今東郡之地，已然落入了秦國之手。東郡壹失，魏之鄴地，不歸趙，便歸秦。中原局勢蕩詭，秦、楚各生紛亂。而就在不久之前，大統領於大澤山壹役，力除羅網六劍奴，數百精銳。”
　　說到這裏，韓非將杯中之酒壹飲而盡，隨後又給自己倒了壹杯。
　　這壹杯壹杯，趙爽看在眼裏，強烈懷疑，韓非這是在騙著酒喝。
　　“於江湖而言，自然是滔天巨變。可在朝堂之上，卻難以掀起波瀾。夜幕本來準備配合羅網行動，可這樣壹來，便偃旗息鼓。非但如此，如今在朝堂之上，夜幕更是束手束腳，與墨家不生齟齬。”
　　“這是大統領想見，可並不意味著大統領只想要如此。”
　　韓非想要給自己再倒壹杯酒，卻發現酒壺已經空了。見趙爽沒有續上的意思，他的語速開始加快。
　　“非在這裏問壹句，秦國的漢陽君究竟想要在韓國謀得什麽？”
　　韓非的話猶如利刃，直刺重重陰霾，刺探到了最為核心的地方。趙爽沒有接茬，又給酒壺中續上了酒水。
　　只是這壹刻，韓非已經完全沒有了喝酒的興致。
　　大將軍府。
　　“那個女人究竟什麽來頭？”
　　姬無夜坐在自己的大將軍的寶座上，臉上很是不滿。
　　近來有壹個叫檀音的女人，在韓國朝堂上大放異彩，更是深得韓王信任。
　　可這在姬無夜看來，就是在蠱惑韓王，對他，對夜幕都有著很大的威脅。
　　對於夜幕而言，如果無法戰勝，便從肉體上消滅。
　　這是最為簡單的方法，也是姬無夜常用的方法。這壹年來，伴隨著新王繼位，韓國朝堂洗牌，夜幕擴大了何止十倍。
　　只不過，對於這個女人，夜幕幾次出手，都失敗了，且引起了不小的風波，惹得韓王震怒。
　　壹時間，姬無夜不敢再有舉動，只能另想辦法。
　　“潮女妖那邊怎麽說？”
　　姬無夜看著走來的白亦非，問著。
　　“她已經試探過了，這個叫檀音的女人，身手不凡，不宜輕動。”
　　“就這？”
　　姬無夜有些生氣，這情報，有跟沒有都壹樣，什麽有效的信息都沒有。
　　“將軍不必著急。”
　　“侯爺真是氣定神閑，眼看再這樣下去，那女人壹句話，妳我的位置就可能不保了。”
　　白亦非壹笑，姬無夜明顯是被氣著了。因為就在不久之前，那個叫檀音的女人壹句話，便讓韓王收歸了姬無夜的壹塊封地。
　　雖然韓王有所補償，可這件事情卻觸動了姬無夜的神經。
　　白亦非卻是壹點也不在意。
　　“韓王便是再昏庸，也不至於此。他還要靠著大將軍，穩住國中局勢，防禦秦、楚。”
　　聽了白亦非的話，姬無夜心中稍安，想要喝酒，酒水入喉，卻怎麽也覺得不是滋味。
　　“這女人真是邪了，明槍暗箭，就是動不了她。”
　　“明槍暗箭都動不了她，本身便已經說明了問題。”
　　白亦非的話引得姬無夜側目。
　　“侯爺的意思是？”
　　“這說明這女人身後有著壹股強大的勢力在支撐。如今的韓國，除了夜幕，還有誰能做到？”
　　白亦非的話仿佛壹聲警鐘，敲響了姬無夜心中最為深層的擔憂。
　　“玉面飛龍！”
　　姬無夜說到這裏，冷笑壹聲。
　　“夜幕已非昔日的夜幕，若是在別的地方，或許鬥不過他墨家。可是在這韓國，真動起手來，還不壹定誰勝誰負。”
　　“墨家大統領剛剛在大澤山消滅了羅網的精銳，如今與我們火並，對他有什麽好處？”
　　白亦非很清楚現在的局勢，也明白，趙爽的這番布置，怕不是沖著夜幕來的。
　　“侯爺的意思是，玉面飛龍另有謀算？”
　　“秦國內部的局勢，如今已經相當緊張。羅網精銳被滅，雖然這場爭鬥是發生在東郡，可與秦國內部的爭鬥卻脫不開關系。”
　　“羅網真是讓人失望。”
　　姬無夜壹聲怒罵，惹得白亦非輕蔑壹笑。
　　先前夜幕為了配合羅網，打算對韓國各地的墨家勢力動手。可是隨著大澤山的消息傳來，這壹切的投入都打了水漂。
　　而現在，風波正在醞釀，夜幕也只能等待。替羅網擋在前面，可不是他們所願意。
　　……
　　墨家會館。
　　隨著韓非的話吐露，屋中情勢變得有些微妙。韓非是天下奇才，壹眼洞破虛實，卻選擇在這個時候挑破，可見有著別樣的打算。
　　趙爽本待說什麽，可是耳邊卻傳來了墨家弟子的聲音。
　　“大統領，韓軍的兵士……”
　　隆隆的腳步聲想起，幾十名韓軍的兵士闖進了墨家會館之中，驚擾起了好壹片動靜。
　　“哥哥！”
　　聽著這壹聲，韓非有些頭大。卻見壹個妙齡少女闖了進來，壹臉笑意盈盈，壹把拉著韓非的袖子。
　　“紅蓮，不得無禮。”
　　“什麽嘛，人家在城門口等了妳這麽久，卻沒有想到妳跑到這裏來了，害的我找了這麽久。”
　　“見過紅蓮公主。”
　　趙爽微微壹禮，卻引得紅蓮註目。
　　“妳就是墨家大統領，見了本公主，還戴著面具，裝神弄鬼。”
　　“紅蓮！”
　　韓非想要說什麽，卻見得紅蓮揮了揮衣袖。
　　“不過妳告訴我九哥在這裏，我就原諒妳了。”
　　隨著紅蓮話壹出，韓非臉上露出了笑意。此刻他已經明白，墨家的大統領這是故意讓自己的妹妹來攪局。
　　“看來剛才的問題，大統領回答不了，需要非自己去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