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六章：兵鋒所指，皆為螻蟻

　　沖陣喊殺，壹個很普通，卻又很有效的方式。
　　其好處在於可以讓士兵通過喊聲來釋放自己的緊張，同時提醒自己提高註意力，給自己鼓舞打氣等等。
　　說白了，對於自身而言，這就是壹個讓自己放松的方式之壹。
　　而對於敵軍而言，整齊劃壹的喊殺聲，能夠從壹定程度上給對方帶來震懾力。
　　如果十萬人同時喊壹聲殺，雖然未必會做到整齊劃壹，但這十萬人的喊聲，會在耳邊不斷的纏繞著，倘若對方只有壹萬人，或者五萬人以下，那麽即便是唐軍這種訓練有素的精銳戰士，在內心深處也多多少少的會有壹些顫動。
　　雖然表面上還不至於表現出來，但這的確是壹種很好的震懾方式。
　　至於面對那些魚腩、雜牌部隊，若是人數足夠的情況下，甚至可以通過戰前的這壹聲喊便將對方嚇退。
　　只是這種情況少之又少。
　　但是，在唐軍身上，卻看不到這些影子。
　　沒有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什麽都沒有，入目之處，只是成群的唐軍騎兵，雙眼死死的盯著前方，胯下不斷的用著力，手持橫刀或是長槍，做出壹副砍殺的姿勢。
　　稍顯沈悶的戰場，卻是將吐蕃軍給嚇的不輕。
　　如果不是在白天，如果不是知道對方的身份，如果這是在夜晚，他們壹定會認為襲擊他們的根本不是人。
　　先前唐軍出現的山坡上，蘇定方帶著壹些護衛此刻就站在那裏，整座戰場盡收眼底，壹目了然。
　　壹個從不被認為是合格統帥的人，如今卻站在了這裏，他不僅征服了手下的將領，更是征服了手下十幾萬的將士。
　　成功，沒有捷徑，即便他走了捷徑，但也僅僅只是加快了成功的速度而已。
　　蘇定方從不認為自己比別人更有才能，比別人更加優秀。
　　自己只不過是憑借著皇帝的信任才有了今天，所以，蘇定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清楚自己的位置，清楚自己的目的，清楚自己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
　　旗幟飄飄，即便是騎兵隊伍，也有不少的旗幟。
　　這些旗子不盡相同，很多都不壹樣，顏色，字體等等，外人根本看不出這些旗子代表著什麽，甚至蘇定方也不能說出每壹面旗子代表著什麽意思。
　　但這並不妨礙他對於這些旗子的了解，這些旗子的作用，只有壹個。
　　什麽旗子插到的地方就是勝利的宣示，什麽旗子比人更重要，旗子就是臉面，旗子就是尊嚴之類的，在這裏，這些胡話通通都是狗屁。
　　這些旗子的真正作用只有壹個！
　　上了戰場的，不壹定都是戰兵，不是每壹個上了戰場的士兵，他的任務就是殺敵。
　　郭汜，壹個遊走於普通將士之外的士兵，但是在這裏，他的地位卻很高。
　　當然，不是說身份，而是指他在戰場上的地位。
　　郭汜的身邊，是校尉，沒有那些雜七雜八的稱呼，校尉，在這裏只代表壹個級別，跟壹等兵的意義壹樣。
　　改制，也就是打亂，重組，進行新的編隊。
　　有些時候為了能夠適應各種不同環境下的作戰，統帥會根據各地的情況來進行臨時的改動，這些都是正常範疇之內的權力，不存在越權什麽的。
　　而他們這裏，壹個校尉，代表著手下有五個團，即壹千人的規模。
　　郭汜的身邊，圍著壹個隊的將士，這壹個隊的將士只有兩個任務，也可以看作是壹個任務。
　　即保護校尉，保護旗幟，殺光所有企圖進入這裏的敵人。
　　保護旗幟，無關顏面，它代表的，僅僅只是指揮。
　　旗子不能丟，原因是丟掉了旗子，會影響校尉的指揮作戰，會讓壹千人陷入短暫的混亂。
　　這壹隊既是護衛，也是預備的旗兵。
　　校尉早已看好了地形，帶著部隊壹馬當先的沖了過去之後，便是伸手壹指左前方。
　　作為旗兵，郭汜對於自己的職責也早已是廖記於心，根本不用思考，幾乎校尉下令的同壹時間，他就能做出正確的反應。
　　校尉手臂還未打直，郭汜便單手操縱著三米高的旗桿，斜指左前方。
　　然後，整整壹千人的騎兵，開始微微調整自己的方向，朝著旗子所指的方向沖去。
　　慌亂的吐蕃人，早已被這千軍萬馬沖鋒的架勢給嚇破了膽子。
　　唐軍的異常反應，更是讓他們恐懼不已。
　　沒有想象中的喊聲，有的只是門頭沖鋒，整個世界裏都充滿了大地的慘叫聲，戰馬的馬蹄聲。
　　壓抑，除了壓抑還是壓抑。
　　那種感覺就像是妳明明遇見了自己的死亡，也知道了自己會在什麽時候死去，可就是不知道殺死妳的人在哪裏，自己會怎麽死掉。
　　只有真正在這裏的人，才能體會到這種感受。
　　相比較對戰前的喊殺聲，這種默默無聞的沖鋒，顯然更具有殺傷力。
　　‘砰……’
　　高速疾馳的戰馬，直接將壹名在營地中抱頭亂竄的吐蕃軍撞飛出去，整個身子狠狠的向後倒飛著，鮮血在空中飄蕩著，想要伸手去抓，可怎麽也抓不住，想要躲開，可怎麽也躲不開。
　　無論自己躲到哪裏，都會有騎兵在那裏等著自己，就算是躲開了，可後面緊接著跟上來的戰刀自己也躲不開。
　　想要反擊，可在這種陣勢下，卻發現不管怎麽佯裝鎮定，可自己就是抓不緊手中的彎刀。
　　沒有戰馬，顧不上去騎戰馬，手中的彎刀，以他們最不擅長的步戰方式，根本不是騎兵的對手。
　　沒有任何的防備，沒有拒馬，沒有壕溝，甚至連弓箭都沒來得及發射出去，唐軍就這麽瞬間沖入了吐蕃軍中。
　　沒有想象中的鏖戰，沒有想象中的廝殺。
　　整個戰場上，只有壹幅畫面。
　　極其霸道的唐軍，憑借著戰馬已經提起的速度，在戰場上橫沖直撞著。
　　不時的有吐蕃人被撞飛，或是腿軟的倒在地上，然後被無數個馬蹄給踏成了肉泥。
　　唐軍的陣型看著有些散亂，可若是站在平行的畫面，也就是吐蕃軍的角度去看，就會絕望的發現，放眼望去，自己根本看不到唐軍背後的亮光，所能看到的，入目的，全部都是壹匹匹的戰馬。
　　也就是說，唐軍是以平推的方式向前推進著，雖然每壹排都有些空隙，可實際上每壹排都與前排錯開了壹些，可以將其看作是壹個巨大的鋸齒，壹點點的，像是鋸開木頭那樣，將近十萬吐蕃軍壹點點的攪碎。
　　有人舉手投降，可是沒用，已經沖起來的唐軍，在這個時候是不會去在意那些投降的人的，而他們的任務，只有壹個，沖過去，沖到對面。
　　進入陣中之後，騎兵沖鋒的速度有所下降，撞到了人，戰馬也是會吃痛的，人的力道，也會讓戰馬的速度將壹些。
　　但唐軍的這種極不講理的作戰方式，徹底的將那些原本還打算反抗的吐蕃軍給嚇的瑟瑟發抖。
　　不知道什麽時候，吐蕃人似乎是找到了生存的絕技，於是，大批的吐蕃人開始鉆進了營帳之內。
　　唐軍不會去沖擊那些營帳，因為沒必要，因為會讓他們自己陷進去。
　　而那些躲進營帳內的吐蕃軍，也更加沒有想過要利用營帳來反抗，似乎在他們的內心深處，只有壹個念想，那就是趕緊結束這壹切，哪怕是投降，哪怕是之後被斬殺，沒有人希望用這樣的方式死掉。
　　不能倒，不能被撞到，壹旦倒下了，壹旦被撞到了，接下來就會成為壹攤肉泥。
　　不知道過了多久，對於吐蕃人來說，或許時間已經過去了壹年？十年？
　　哪怕僅僅只是壹秒鐘，對於他們來說也是絕望的，是難熬的，是痛苦的。
　　已經可以看到對面的唐軍了，他們正在以相同的方式朝著這邊沖來，四面的唐軍，用的是他同樣的方式，但實際上也只有東西兩側才是對沖，南邊的因為時間關系，所以並沒有能夠全部到位。
　　所以他們的任務是防守，是阻止有人逃跑。
　　而北邊的，也就是從蘇定方所在的方位沖下來的，差不多到了壹個距離之後便停了下來，然後後隊變前隊，朝著反方向繼續沖。
　　僅僅只是半刻鐘的功夫，東西兩側的唐軍便打了個對穿，北邊的唐軍已經退了回去，南邊的則是在圍著那些想要逃跑的吐蕃軍無情的屠戮著。
　　先前還看不出什麽，可是現在，當沖陣的唐軍散去以後，原先雜亂無序的吐蕃陣營，卻是更加的淩亂，以及那滿滿壹地的屍體。
　　不，或許被稱之為肉泥才更加形象壹些。
　　就連空氣中也都充斥著壹股股濃郁的血腥味，隱隱的，令人有些作嘔。
　　壹直站在後方觀戰的蘇定方，此刻臉上的表情卻並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或者說根本沒有任何的變化，吐蕃軍的損失不到三分之壹，在毫無抵抗的前提下，面臨著十多萬的騎兵沖鋒，能保留三分之二的人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沒有對自己的戰績不滿意，更沒有對自己的殘忍而感到愧疚。
　　“自從兩年前陛下決定進攻吐蕃的那壹刻，他們就已經敗了……”淡定的蘇定方，稍顯有些裝掰的說了句。
　　這壹戰，只能用壹句話來形容，毫無壓力，兵鋒所指之處，皆為螻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