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五十章 先打再說

　　費壹夕是何等人？
　　林離對於這位“晚輩”是兩眼壹抹黑。
　　張小飛卻是再清楚不過了。
　　費壹夕實在不是簡單幾句話就能說得明白的。早在八九十年代，就在國務院政策研究室呆過，曾為中央領導人所倚重，為無數中央政策獻上心血。
　　費壹夕儼然正是以學者身份成為中央智囊的典型，在不少智囊機構都留下了深深的腳印。
　　之所以最近十多年來，費壹夕的名字越來越少見，也是因為他的年紀大了，逐漸從智囊機構中半退隱下來。
　　即便如此，費壹夕仍然在社科院擔當著重要職務，仍然對中央決策保持壹定的影響力。
　　費壹夕不單單只是中央重要智囊，還曾陸續在各大院校任職。真傳弟子是沒幾個，不敢說是桃李滿天下，但的確有許多官員都曾上過他的課。
　　當然，費壹夕到底不是名震天下的高官，官場中壹般知道他的都不會太多，何況普通人。
　　張小飛之所以對這位費壹夕的過去如此了解，因為他老子就曾上過費壹夕的課。
　　這麽壹位大人物，卻向林離行禮，還得尊稱林離壹句小師祖。
　　張小飛腦子不夠用了，暈忽忽的沖費壹夕行個徒孫應有的禮：“費老，您好，我父親張敬道曾是您的學生。”
　　“我記得敬道，他更適合做學問，不該為官。”費壹夕笑了。
　　不對。張小飛怒視林離，他是費壹夕的徒孫，那豈不是說他是林離徒孫的徒孫了？
　　林離給莫名其妙瞪了幾眼，連忙沖費壹夕道：“費老，不必這樣，我會心裏不安的。”
　　“禮不可廢。”費壹夕不和林離爭執這壹點，笑笑就當過去了。
　　得知林離和張小飛先前在思索的事，費壹夕灑笑：“這還不簡單，必定是蔣西川授意而為。”
　　有費壹夕提醒，林離和張小飛輾轉思索，恍然大悟：“這只老狐貍，壹邊想探底細，壹邊想看呂老和章老的支持到底有多大，還把主動權交出來，了不起。”
　　費壹夕沖林離壹笑：“蔣西川謹慎而又潔身自好，中央非若有心用他，就不會把他擺在京城這個位置了。如果他有意，不妨交壹交朋友。”
　　朋友？京城的政法委書記交朋友？
　　這話還就真只有費壹夕說得這麽輕松自在。
　　這是壹個危險的話題，林離和張小飛將話題轉回來。
　　顧宗憲既然是顧火臯的兒子，謀害林離的事，顯然就不再是壹件簡單的案子了。
　　只要把鑒天觀給牽涉進來，就不再簡單了。
　　張小飛想起昨晚林離的慘狀，惡從膽邊生：“媽的，鑒天觀是不是吃飽了沒事幹，整天介是閑得沒事幹找人麻煩。”
　　費壹夕沒開口，向朱紅子招手：“紅子，妳進來說說妳的看法。”
　　不論怎麽說，朱紅子都是下壹代觀主，是著力栽培的對象。
　　朱紅子恭敬的行禮，顯是早有腹稿，平靜道：“此事關鍵在於，顧宗憲謀害小師祖之舉，是否得了鑒天觀的授意和默許。”
　　費壹夕頜首壹笑：“紅子，妳莫要給妳師父心平氣和的假象所迷惑。當年妳師父火氣向來是不小，也是近些年得了道，才靜下心來琢磨天意。”
　　林離和張小飛吃驚的看著朱紅子，這位當初落魄的時候，還真沒看出有什麽特別的地方，這會光這麽壹句就足夠看出這朱紅子其實眼光挺毒的。
　　費壹夕閉目溫婉道：“紅子，我跟妳說壹件往事。是那個動亂年代的事了，壹個觀門趁大亂而起，欲奪本觀三千法門。妳師父壹怒追殺萬裏，深入埋伏浴血，拼住重傷亦屠盡其滿門上下。”
　　“君子之怒，其勢不動如山，壹動便是雷霆之火，灰飛湮滅！”
　　朱紅子苦苦思索這番話的意思。
　　費壹夕笑望林離：“不知小師祖是怎麽看的？”
　　林離倒是隱約琢磨到什麽，依住本性，脫口而出：“沒什麽好說的，打到他們無話可說。”
　　費壹夕笑道：“聽到了，紅子，妳缺的便是妳小師祖這般強勢，眼界自然便有限。”
　　“此事關鍵不在顧宗憲不在任何。是打是談，只在本觀心意。”
　　林離潛意識裏其實極是強勢，這順口壹說只是他本來就是這麽想這麽打算的，誰知居然說了個正著。
　　這仔細壹想，可不就是。
　　他林離是無為觀小師祖，妳們鑒天觀是知道的。
　　顧宗憲是什麽人，是顧火臯的親兒子，是鑒天觀的半個自己人。不論這件事到底有沒有鑒天觀的授意和默許，道理全都在無為觀這邊。
　　想打就打，想和就和，根本就沒得鑒天觀廢話的余地。
　　當然，無為觀敢這麽想這麽撂狠話，也是因為自家過得硬。不然人家鑒天觀怕毛呀。
　　費壹夕淡然凝望林離，徐徐道出壹句令林離呆滯的話。
　　“小師祖，是打是談，全在妳壹句話。”
　　林離無語，好大的擔子這麽砸下來，就不怕把他給壓翻？
　　想到自家壹句話就要決定許多人的命運，林離就頭皮發麻。權勢熏天的滋味不錯，可相應的責任壓下來，滋味就痛苦了。
　　他有豪情蓋天，壹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時候，也有強勢得讓人受不了的時候。可大多數時候，只要不觸犯著他，他其實還是比較溫和。
　　費壹夕笑而不語。
　　林離猛的壹頜首，果斷做決定：“先打了再說。”
　　林離這轉瞬間想得不多，可他還是想得到，預謀害他的事已然不再完全只是他個人的事了。還關乎無為觀的顏面，其實也就是因為想到這點他才猶豫，不然早就做決定了。
　　費壹夕輕描淡寫：“那就打。”
　　打是壹個充滿火藥味的詞，但實際上進行起來，並不是真的掄住家夥就打上門去。
　　那樣的檔次未免太低了。
　　尤其雙方來頭都極大，勢力糾結難明。真要打起來，絕無可能妳壹拳我壹腳，估計也只有林離這個群架分子才暫時停留在這麽壹個檔次。
　　即使林離對打的理解還比較膚淺，卻也知道這壹打，肯定不是掄拳頭對抽，忒低級了。
　　打有大打，大打是打得不死不休。
　　小打，就是打得對手顏面全失，打得無力還手。
　　妳鑒天觀膽肥，敢謀害我家小師祖。老子就敢當著觀眾的面，把妳鑒天觀削個鼻青臉腫。顏面掃地再說。
　　也是虧得我家小師祖沒生命危險，不然任妳是天，老子無為觀也要把妳掀個窟窿出來。
　　不過，就算是這樣，也要付出血的代價再說。
　　呂老和茍退子大清晨的，居然在壹片雅致的竹林裏喝酒。
　　這二位真是看對了眼，別看茍退子心平氣和得道高人的範，其實早幾十年也是動輒雷霆壹怒的主。
　　這麽壹來，茍退子和呂老自然是有說不完的話題，就差點秉燭夜談了。
　　早早的起來，壹塊練了壹套養身功，便在壹塊喝起酒來。
　　林離那邊剛做下先打再說的決定，朱心子就拎住手機壹溜沖進竹林中：“師父，查清楚了，謀害小師祖的人指使者叫顧宗憲。”
　　“別這麽毛躁，練練養氣工夫。”茍退子笑道，揮袖道：“妳說。”
　　朱心子把調查結果詳細的講述出來，等著結論。
　　茍退子看似壹臉雲淡風清，瞳孔早已縮成針狀，凝聚成實質般的肅殺：“小師祖何等尊貴身份，鑒天觀好膽。”
　　“先打再說。”他輕描淡寫的說。
　　竟然和林離的決定是如此的壹致。
　　呂老毫不吃驚，在他心中數十年如壹日的記掛，早已將茍退子神話成神仙壹般的人物了：“鑒天觀勢大呀。”
　　茍退子笑：“再大，大不過小師祖的尊貴。”
　　呂老終於吃驚了，他以為林離了不起就是了，卻沒想到在他心目中宛如神仙般的茍退子，竟也將林離擺在了神仙壹般的地位上：“他到底有什麽值得妳這麽重視？”
　　茍退子聽出他的潛臺詞，搖頭笑：“無他，只為小師祖的身份實在太過駭人了，非凡人所能想象，與本觀開山祖師爺有極是密切的關系。”
　　呂老知道自己誤會林離和無為觀有利益關系了，看來完全是沒有利益關系：“難道真是神仙之流？”
　　茍退子笑而不答：“何不喝酒？”
　　呂老無緣無故說起其他話題：“我這片竹林，當年附庸風雅栽種。現今看似繁茂，也不曉得什麽時候就枯萎，我心裏難過呀。”
　　茍退子笑：“這有何難，就憑妳我淵源，本觀卻有更綠更新的竹。到時，全數挖起來，重新栽種過就是了。”
　　呂老臉上浮現壹絲喜悅紅潤，卻是喜極來了壹句京劇腔：“當真？”
　　“果然！”茍退子壹應壹答，也來了句京劇腔調。
　　呂老喃喃道：“看我老頭子就是真的百年了，也放得下心了。”
　　呂老嘿嘿壹笑，恢復豪爽個性：“道長，我這可是紅塵俗心不斷呀，有太多牽掛了。年輕的時候想富貴榮華，老了，就想子孫好好的。快死了，又想多活幾年。”
　　“哪有那麽多放得下的，俗心全斷了又有什麽好的，人活就活在七情六欲吶。”茍退子不無感慨。
　　竹林壹時靜下來，二老都是各有所思。
　　半晌，呂老回過神來笑：“妳們想打到什麽程度？”
　　“還是那句話！”茍退子笑：“先打再說。”
　　“剛才妳玩那手托孤，不厚道，罰妳多喝三杯。”
　　“道長都答應了，我就是多喝三壺也是應該。”呂老放聲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