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復雜的壹出戲

　　吱嘎——
　　府門緩緩打開，府中的管事在門內迎了他，壹起走入前院，路上管事提醒道：“後院去不得，夫人只在這邊正廳見妳。”
　　“是。”
　　牽招禮貌的拱手應了聲，隨著呂府中的管事走過廊檐，庭院中有兩道女聲傳來，他尋著聲音看過去，花圃間，壹大壹小兩道身影在那邊嬉鬧，大的看上去十三四歲，小的有七八歲。
　　“小的那位是溫侯的女兒呂玲綺，大的那個妳就沒必要知曉，若是見到了，莫要攪渾胡亂開口。”管事小聲在他旁邊提醒。
　　“是。”牽招再次點點頭，目光收回來直線前方時，眉頭陡然皺了下，又轉頭看去壹眼，心思：這女子如何和夫人長的那般相似……
　　思慮著，腳步停下來，旁邊聲音說了句：“到了，妳進去吧。”將門輕輕打開，廳裏燃著燈光，牽招走進去，裏面也有兩道正說話的身影，壹個坐首位側面的婦人，另壹個在側席低垂頭輕聲的回應，較年輕許多。
　　走去後，牽招不敢多看，走到中央拱手，不等他開口，前方首位側面的婦人先開口說話：“夫君不在家，身為婦人不該拋頭露面擅自接待壹個傳信之人，更何況是外面的男人，但妳手中有張楊給予我夫君的書信，就不能不見了，便請了曹妹妹與壹起做個見證。”
　　“姐姐說哪裏話。”側席位上的女子大抵是妾室，此時開口也未擡起頭來。
　　嚴氏輕擡了擡手臂，“那還請這位壯士，將張楊的書信交予我，妳的差事便是完了，府中大多是女眷，就不方便待客了。”
　　管事走過來，牽招從懷裏掏出那份染血的素帛也沒猶豫，交到對方手裏，拱手告辭離開。待人離去，嚴氏接過書信，看到上面斑駁侵染的沈暗血色，素白的手指微抖了壹下，輕輕翻開……
　　另壹邊，牽招走出正廳，來到廊檐下，庭院中那呂布的女兒不知哪裏去了，只有之前那個看上去和夫人有七八分相似的少女還那裏翻看書籍，他左右看了看，那名呂府中的管事尚未跟上來，快步走了過去。
　　少女似乎察覺到有人過來，擡起臉時，牽招怕她受驚叫出聲，連忙拱起手：“這位小姐，可知蔡昭姬？”
　　“……那是家姐……”名為蔡貞姬的少女，捂著嘴激動的起身，眼眶微紅起來“這位壯士……如何知道我姐姐的……她在哪裏……可……可過的好嗎？”
　　“過的好，如今已是北地都督的妻子。”
　　“姐姐她……”話語說到了這裏，少女哽咽的話已不完整，吸了吸鼻子，擦過淌下的淚水，“只要姐姐沒事就好……妳快帶我去見她……快帶我去……”
　　牽招抱著試試的心態，竟未想真的是夫人失散的妹妹，臉上頓時遮掩不住笑容，突然想到自己的任務，他將目光重新投在蔡貞姬的身上，“眼下我有要事在身，妳是我家主公的妻妹，或許能幫上忙……”
　　他走近，聲音小了下來。
　　同壹時刻，前院外，司馬懿騎馬持畫戟回來，下馬後，大步走入府中，對身旁幾名府裏侍衛說著話：“師父臨走時，囑咐我看顧好家裏，我出去與郝將軍巡視城墻，府中可有外人來過？”
　　“好像……有壹個，叫牽揮的，帶來故去的張將軍書信，說是要交給溫侯。”
　　前面，走動的步履停下，明媚的陽光躲進雲朵，天陰了下來，廊檐下司馬懿望著庭院中，靠得非常近的壹男壹女，還很青澀的臉龐，神色隱隱沈下，握著戟柄的手緊了緊，吸了口氣，不等侍衛還在說話，轉身回走。
　　“聽聞張楊是公孫止的人，如今白狼與曹操正與溫侯打仗，此人能帶來他的書信，說明也是跟前人。”
　　跨過壹道門檻，司馬懿腳步停了壹下，轉頭對身旁壹名侍衛吩咐：“妳去通知郝將軍過來捉拿此人，說不定能審問出有用的情報，再轉交前線，便是大功壹件。”
　　待人離去。少年呯的壹聲，將畫戟丟到石階上滑去下面，有人過來幫忙撿起時，他還是忍不住回頭，望去後方的庭院，已有細細絨毛的嘴唇嚅了嚅，終究沒有話說出來，轉身朝另壹頭走了。
　　心裏有些發酸。
　　不久之後，牽招從府邸出來，時間已是晌午，出了呂府幾步，才註意到街道上，沒有了行人，他皺眉的壹瞬，兩邊上百名士卒轉出來，為首壹員將領，看他壹眼，猛地壹揮手：“拿下——”
　　“妳們做什麽？！”
　　數名士卒持著枷鎖上來，直接給掙紮的身影戴扣上，牽招左右掙紮，口中大喊：“我只是來呂府送信，何故拿我！”
　　“帶走！”郝萌並不多說，策馬調頭離開。
　　兇戾的命令響起來，牽招被刀兵架在脖子上，只得被他們帶走離開這裏，片刻後，清冷的街道，又恢復過來，有了行人來去。
　　……
　　蘄縣城外。
　　劍拔弩張對峙的兩軍陣前，潘鳳提著巨斧，打了壹個哈欠，“到底還打不打啊……”而兩軍中央，兩道身影的談話還在持續。
　　“文遠原來是雁門郡吏，而我只是壹名馬賊，若是世道不變，咱們還是壹黑壹白在草原上做著買賣，然後有壹天，妳的資歷到了，升遷調任，而我還是依舊縱橫北地，或許手下弟兄們變的更多，但還是馬賊，等著官兵剿滅，或者哪天老了，被下面想要上位的年輕馬賊給做掉，能活著老死，就是萬幸了。”
　　張遼摸不清他為什麽說這些，但也同意的點點頭。
　　“可是後來，皇帝死了，董卓進京禍亂朝廷，世道就開始變了，所有原本該緊守本份的人，心裏開始裝有了天下，可天下就這麽大，妳拿，他拿，好好壹個國家，變得零零碎碎，破破爛爛，原本我漢朝男兒，壹個個都該是頂天立地的，持國保家，如今卻是變成了與我壹般的馬賊，妳搶我，我搶妳。”
　　——陽光照在大地上，所有人頭上。
　　後方，潘鳳小聲對另壹旁魁梧的身形嘀咕：“主公這話越說，我倒真的卻像那麽壹回事了。妳聽的懂嗎？”
　　“我要聽的懂，還當什麽護衛……”典韋搖了搖腦袋，目光緊緊盯著前面對峙交談的兩人，片刻後，話語繼續過來。
　　……
　　“其實都在做賊而已……”
　　天光照下來，捏著韁繩的手指擡起來，粗獷威嚴的面容微動，聲音猛的拔高：“妳問我為什麽要打徐州，不給呂布壹個棲息之地。天下不統，人心不靜，壹個個割據地盤想做什麽？！妳問過妳自己沒有！”
　　“……”張遼沈默下來。
　　“哈哈哈哈——”
　　公孫止放下拳頭，陡然大笑了起來，在這片天地之間回蕩，片刻後，手指去對方：“天下歸壹統，那皇帝的座位誰都想做，那我這個馬賊可不可以……”拉過韁繩，聲音斬釘截鐵：“不爭，何以為皇！”
　　沈默中，張遼終於開口：“那為什麽選擇曹操，與奉先壹起反攻不是更好？”
　　勒馬轉身離去的身影停了停，公孫止側過臉來：“呂布？我把這天下放到他手中，他接得穩嗎？！”他點了點胸口的甲胄，呯呯作響。
　　“妳心裏清楚！敘舊已過，開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