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為婦之道

　　不知不覺已經深秋，天氣明顯冷了起來。
　　雨水充盈的太極湖上，船燈漁火星星點點，燈火通明的樓船停靠在湖畔的建築群外，手持兵刃的護衛在廊道中來回走動，夜晚冷颼颼的風兒已經有了寒意，丫鬟護衛都加了件衣裳。
　　樓船二層的露臺上，陸夫人身上披著披肩，舉目眺望遠處的武當群山，偶爾有風吹起耳邊的發絲，便會縮縮脖子，手捧在唇邊哈口氣。
　　“紅鸞，天氣這麽冷，妳站這裏當望夫石不成？”
　　蕭湘兒走出船艙，屋裏比較暖和的緣故，只是穿著紅色單裙，剛剛梳洗過，烏黑長發還是濕漉漉的，冷風壹吹便微微蹙起了淡掃娥眉，把領子拉緊了壹些。
　　陸夫人目光依舊放在岸邊，柔聲道：
　　“下午護衛說令兒去武當山逛逛，晚上就回來了，我在這裏等等。”
　　其實加起來也才分開四五天，蕭湘兒都沒什麽感覺，走到近前瞧見陸夫人心緒不寧，抱著胳膊靠在了圍欄上：
　　“怎麽？聽說許不令帶了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回來，心煩意亂坐不住？”
　　語氣明顯帶著調侃。
　　蕭湘兒和許不令都算老夫老妻了，上次在花海把許不令的話套出來後，便沒有再把陸夫人當許不令長輩看，就是個想要不敢要的委屈小媳婦。
　　蕭湘兒明裏暗裏暗示好多次，其實也在牽線搭橋，壹來不想自己這閨蜜繼續守活寡，二來是要尷尬壹起尷尬，不能讓自己壹個人扛著。可陸夫人不開竅，就硬裝。
　　便如同現在，陸夫人聽見蕭湘兒的話，臉色便沈了幾分：
　　“瞎說什麽？令兒位高權重，帶回來幾個姑娘有什麽大不了的，我怎麽會為此心煩意亂。”
　　蕭湘兒點了點頭，便也不搭理了，反正急的又不是她。
　　冷風吹著裙擺輕輕飄動，露臺上安靜了片刻。
　　陸夫人嘴上說不在意，心裏面豈能真的不在意，望了片刻不見許不令回來，身旁的蕭湘兒又是壹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心裏面不禁惱火起來，看向蕭湘兒：
　　“湘兒，妳怎麽和沒事人壹樣？我是他姨，自然不著急，可妳都和令兒睡壹個被窩了……”
　　？？
　　蕭湘兒臉色頓時緋紅，慵懶的模樣也保持不住了，站直身體瞪了陸夫人壹眼：
　　“妳說話怎麽無遮無攔的？”
　　陸夫人雙手疊在腰間，壹副長輩看著晚輩的姿態，語重心長：
　　“我說的是實話，妳都和令兒有了夫妻之實，說是解毒，可事實便是如此。等到了江南把事兒說清楚了，妳就得改口叫令兒相公……”
　　“要是沒講清楚怎麽辦？”
　　“沒講清楚令兒也是妳男人，妳還能不承認？”
　　“……”
　　蕭湘兒輕哼了壹聲，目光望向了別處。
　　陸夫人走到跟前，擡手挽住蕭湘兒的胳膊，柔聲道：
　　“湘兒，有些事情，我當長輩的不好管著令兒，可妳這當夫人的怎麽也不放在心上……”
　　蕭湘兒有些懊惱，扭了扭胳膊：
　　“什麽夫人，妳今天吃錯藥了？”
　　陸夫人挽住蕭湘兒的胳膊不松手，認真訓小媳婦：
　　“為婦者，相夫教子是首要大事。‘相夫’意在輔佐丈夫，有督促糾正之責，妳光想著被令兒寵不管事兒，豈不是成了褒姒、妲己之類的禍水……”
　　“妳——”
　　蕭湘兒氣的不輕，擡手就在陸夫人的屁股上拍了壹巴掌：
　　“說什麽了妳？我怎麽就沒管他了？從見到他開始，我就督促他要心懷天下莫要枉起兵禍……”
　　“那是大義。”
　　被打了下的陸夫人也不介意，繼續抱著蕭湘兒教導：
　　“我說的修身齊家，這些東西妳也要註意的。就比如說現在，令兒出去了五天，路上就拐了個姑娘回來，我沒說帶姑娘回來不對，但令兒的身份、相貌擺在那裏，必然有好多心術不正的女子不安好心打他的主意。妳聽到消息壹點都不擔心，本就不對，難道妳就不怕夫君被心術不正的人帶歪了？”
　　“……”
　　蕭湘兒從來都是抱著‘解毒’的念頭，沒把自己往妻子的身份上套。本來還不覺得有什麽，陸夫人這麽壹說，心裏還真生起了幾分醋味。她看了看把她當槍使的陸夫人：
　　“妳去說教不是壹樣的？幹嘛推著我去，我是給他解毒……還沒夫妻的名分。”
　　陸夫人咬了咬下唇，猶豫再三，還是搖頭：
　　“我以前管的夠多了，令兒已經成年，都能睡妳了……”
　　“啐——”
　　蕭湘兒差的被這句話噎死，擡手在陸夫人腰上掐了下，瞪著壹雙杏眸：
　　“妳有完沒完？信不信我從船上跳下去？”
　　陸夫人幽幽嘆了口氣：“咱們情同姐妹，和妳說說心裏話罷了，妳還放不開，都明擺著的事情，我又沒說妳什麽……唉，我說是令兒的姨，其實半點關系都沒有，他現在已經回肅州了，於情於理我都不該再管他，不然時間壹長，他就煩我了……反正有些話妳得說說……”
　　蕭湘兒抱著胳膊，被磨的有些沒辦法：“妳怕他煩妳，就不怕他煩我？”
　　陸夫人壹副‘妳傻呀？’的表情，認真道：
　　“妳不會吹枕頭風？好歹是世家大族出來的，長這麽漂亮個臉蛋用來塗胭脂的？魁壽街那些夫人怎麽管相公，妳沒見過總聽過吧？晚上被子壹蓋，還不是妳說什麽是什麽……”
　　被子壹蓋，還有我說話的份兒？
　　蕭湘兒又好氣又好笑，哪次不是許不令壹撲上來，她就言聽計從連還嘴的資格都沒有了？
　　“妳壹個雛兒懂什麽？要不妳去試試？真以為到了睡覺的時候，男人還有心思聽妳說話？”
　　陸夫人回想了下：“我聽那些個夫人拉家常，都是這麽說的……妳這麽聰明，自己想辦法呀，總不能讓我教妳……”
　　蕭湘兒偏過頭：“我想不出來。”
　　陸夫人左右看了幾眼，四下無人，便湊近了幾分；
　　“我和令兒住的久，對他挺了解。令兒性子好，很心疼人，妳們獨處的時候，妳委屈壹下，別真生氣，就是那種……那種委屈又不好說的模樣，他就會來哄妳了，說什麽都聽……”
　　蕭湘兒站直了幾分，擺出太後架子：“我蕭湘兒會和他叫委屈？妳以為我是妳？啥都不會就會酸，和深閨怨婦似得……”
　　“妳——”
　　陸夫人瞪著眸子，想了想，有些氣不過，就在榆木疙瘩的閨蜜肩膀上拍了下。
　　蕭湘兒都不帶搭理的，反正就是不幫忙，誰吃醋誰自己去說。
　　閑談之間，岸邊上終於傳來了馬蹄聲……